2008年3月14日 星期五

「傳」、「款」與「高仿真」

〈宋〉趙 昌 《 寫生蛺蝶圖 》
紙本 設色
畫芯尺寸:縱27.5cm 橫90.2cm
“Butterfly”
Zhao Tsang
Song Dynasty
painted on Xuan Paper

趙昌擅長花鳥,兼工草蟲,初師滕昌祐,後重視觀察與寫生,有人評價:趙昌折枝尤工,花則含煙帶雨,笑臉迎風,景則賦形奪真,莫辨真偽,設色如新,年遠不退。此圖無款印,明代董其昌題稱為趙昌畫,元代馮子振、趙巖題詩。在構圖布局上,作者將景物集中在下方,上方留下大空白,岸邊荊棘、野菊和蘆葦錯落有致,三隻美麗彩蝶在空中翩翩飛舞,將秋日原野的高曠清新描繪的生動自然。


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2007年舉辦大觀北宋文物大展,轟動全世界,院中的精華大出,也有多場學術研討會,唯中國畫的分析探究,除借力於題跋裝裱鈐印來判定真偽外,無一個可以客觀辨識畫風的公式,目前不論是鑑定或是我們用高科技復刻重製古美術,仍然需要依靠鑑畫的積累或曾從事繪事的經驗。

是否為“真跡”?易在學術界引起爭議。正如上篇文章中所談的宋徽宗的「聽琴圖」,學術考證的工作永遠作不完,然而這些作品雖然未必是作者本人手跡,或為他人代筆,或為臨本、摹本,但是在原作真跡已無存的情況下,「傳」字類畫作及「款」自類畫作本身也具備了與原作相當的藝術價值,「傳」字類書畫的特點是:書畫上並沒有作者的款識印章,但在傳承過程中,被其後的(或同時代的)收藏鑒賞者題識為某某所作,或被歷代鑒賞界公認為某位名家的作品。「款」字類書畫的特點則為,作品上署有作者的款識印章,但在傳承上缺乏確鑿的遞傳依據和著錄支持。

「傳」字類書畫往往要同時具備兩種特徵,一是作者須為宋元以前書畫史上著名的書畫大家。二是要傳承有序,題識者一般距作者年代較近,而且自身應是書畫界公認的有較高書畫鑒賞能力的鑒賞家。上圖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一幅傳為北宋趙昌的《寫生蛺蝶圖》就是沒有作者落款的代表案例。「傳」字類書畫,既稱之為「傳」,意味著是後人“視為真跡”,也有著“存疑”的含義在其中。

「款」字類書畫的情況較複雜,其中既有古人認真的模移傳寫之作,也有近代人臆造的偽劣之作,因此收藏時遇到「款」字類書畫需審慎對待。一般認為清三代及明代流傳下來的「款」字類書畫藝術價值較高,清末民國以後的仿作則需要多從作品本身的藝術水平加以考量。近年在書畫收藏中,一些畫藝精湛的「款」字類書畫,同樣受到收藏者的好評和追捧。One Gallery也曾針對一套藝術水平絕佳的近代人摩「宋人畫冊」進行高仿真複製,明白告知收藏者之後依然受到市場的歡迎。

古代書畫中的「傳」字類作品和「款」字類作品是中國書畫藝術發展進程中的產物和見證。One Gallery現在以高科技復刻的這些古書畫高仿真,對於書畫藝術的傳承和弘揚也將產生積極影響,同樣都是珍貴的文化遺存。如果未來在收藏鑒賞古書畫時,能對這一項書畫保存工作多一些了解並予以正確解讀,對於支持民間主動為國寶續命的苦心將會是一大鼓勵,對於推廣台北故宮博物院書畫處目前展出「傳移摩寫」的教育意義是很有益處的。

2008年3月13日 星期四

聽琴的權力結構

〈宋〉趙 佶 《 聽琴圖 》


絹本 設色
畫芯尺寸:縱147.2cm 橫52.3cm
“Music Appreciation”
Zhao Ji (1082-1135)
Song Dynasty
painted on silk


作者趙佶,即宋徽宗,善畫山水、人物、花鳥、亦善書法,自創瘦勁鋒利、屈鐵斷金般的「瘦金體」。徽宗命蔡京題詩:「吟徵調商灶下桐,松間疑有入松風。仰窺低審含情客,似聽無絃一弄中。」此圖詩畫合觀之,觀者仿彿能從人物表情、松風竹韻和裊裊清煙中感覺細膩的琴音。畫面用筆工巧、敷色清麗秀雅,形成一種新的人物畫風格。

宋徽宗最常給人的印象是「Bad King, Good Artist」,宋代第八位皇帝,這位亡國之君是一位藝術皇帝。他重視書畫文物,收藏前代的精品,加以整理,編成目錄,叫做「宣和畫譜」。「宣和」是宋徽宗的年號,他也創辦了畫院,親自主持畫家對前代重要作品的臨摹,使許多中國五代以前的名作,因為他領導的臨摹工作,使我們今天還可以看到近似原作的摹本。宋徽宗還召考了很多畫家,不但測驗畫家寫生的技巧,也以摘古人詩句作為考題以測驗畫家文學哲學上的人文深度。考入後按身份分為"士流"和"雜流",讓院生分別居住在不同的地方加以培養,並不斷進行考核。

傳世的宋徽宗作品有很多經由專家考察求證後都被認為非徽宗本人所作,但有可能是畫院所為。據考證資料:「宋徽宗本人的創作面目並不象他要求畫院畫家的那樣工謹細麗,而是偏於粗獷的水墨畫。傳世作品中,有其簽押的作品較多,但所畫比較工細的,如《祥龍石圖》、《芙蓉錦雞圖》、《聽琴圖》、《雪江歸棹圖》(以上均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瑞鶴圖》(遼寧省博物館藏)、《翠竹雙雀圖》(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等作品皆被專家認定為是畫院中高手代筆之作。只有藏於美國納爾遜藝術博物館的《四禽圖》卷和上海博物館藏的《柳鴉圖》卷被認定是他的親筆,兩畫都是水墨紙本,筆法簡樸,不尚鉛華,而得自然之趣。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池塘秋晚圖》也屬此類。」(節錄)
這幅「聽琴圖」有宋徽宗「天下一人」的花押,畫中主人翁也經對照推測是描繪徽宗沒錯。倘若真是宋徽宗親作,那麼自宋朝中國就有自畫像的議題倒可以跟西方畫家將自己繪入畫面中的藝術行為作比較。如果畫作不是宋徽宗親作,那麼在自己畫院〈臣子〉的作品上簽押的動機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當代藝術家吳天章先生的作品,透過數位合成再製的方式,賦予影像一個新的生命。其中某些作品需將自己入像,吳先生這時委託的則是另一位藝術家劉振祥先生,然而因為原創是吳先生本人的,因此作品的創作者仍然是以吳先生具名。宋徽宗如果只是運用畫院院生的手,自己仍掌握構圖、風格、技法等主要元素,那麼這些畫作由宋徽宗簽名也無從非難,就像現在的設計大師,不作匠事只負責規劃主題、品質監控及品牌形象。

另一個大膽的推測,小女子我可能對宋徽宗就有一點失禮了。我們都只知道宋徽宗設立了畫學,並將它正式納入科舉考試,以招攬天下繪畫人才。之後給予畫家在服飾和俸祿方面比其他藝人更高的優厚待遇,讓畫家可以安心作畫。皇帝如此愛才固然是佳話,是美談;但是入畫院者,畫學正、藝學、待詔、祗侯、供奉、畫學生等這麼多等級的畫家最終留名的竟然沒有幾個,除了一位宋徽宗高徒王希孟因為英年早逝以及18歲在徽宗指導下進步飛速完成「千里江山圖」被加以記載其事蹟之外,這些畫家充其量在那樣的封建時代也是被當成「畫工」罷了,他們的地位雖有被提升,但仍然比不上可以參與政事,兼具文學家、詩人身分的大臣們。
究竟是指導學生作畫,還是命令畫工作畫,沒有回到歷史的現場,我們很難加以臆測,帝王的權貴永遠超越老師的角色,我們也難再苛求,但試想一位擁有天下江山的王,什麼都有了卻連別人的作品都想留下自己的印記,自己已經是絕對權貴的「天下一人」卻不讓其他人有留名的機會,我想「才華」這種東西應該是連皇帝都想佔為己有的!宋徽宗愛畫應該甚於愛才!而擁有「才華」的也永遠比皇帝更富有!